歲歲重陽,今又重陽。
一年最好,偏是重陽。
“歲往月來,忽復(fù)九月九日。九為陽數(shù),而日月并應(yīng),俗嘉其名,以為宜于長久。”重陽佳節(jié),呼朋引伴,登高望遠,賞花作賦——今天,軍報記者與您在宋詞里品味“重陽”。
△宋⋅朱紹宗《菊叢飛蝶圖》
重陽⋅賞菊
一天霜月明,幾處砧聲起。客夢已難成,秋色無邊際。
旦夕是重陽,菊有黃花蕊。只怕又登高,未飲心先醉。
——辛棄疾《生查子⋅和夏中玉》
秋色、重陽、菊花、登高、飲酒,一闕詞,寥寥幾字,描繪了一幅秋日重陽的景象。詞人雖無心賞菊,可卻阻擋不了這菊花開得燦爛、熱烈。
重陽節(jié),正逢一年菊花盛開之時,重陽賞菊之俗大抵起于魏晉,而盛行則是在宋代。宋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·重陽》:“九月重陽,都下賞菊,有數(shù)種:其黃白色蕊若蓮房,曰萬齡菊;粉紅色曰桃花菊;白而檀心曰木香菊,黃色而圓者曰金鈴菊;純白而大者曰喜容菊,無處無之。” 可見當時的菊花就已經(jīng)有很多品種。每年重陽時節(jié),百花齊放,爭奇斗艷,千姿百態(tài)。
重陽佳節(jié),宋人更有簪菊的習俗。如范成大“看了十分秋月,重陽更插黃花”(《朝中措》)。周密在《武林舊事》中回憶南宋宮中在重陽節(jié)的前一天,就要提前準備一萬株菊花,以備重陽簪花之用,“禁中例于八日作重九排當,于慶端殿分列萬菊,燦然眩眼,且點菊燈,略如元夕。”重陽節(jié),因這菊花多了幾分優(yōu)雅與詩意。
△登高(資料圖)
重陽⋅登高
湛湛長空黑。更那堪、斜風細雨,亂愁如織。老眼平生空四海,賴有高樓百尺??春剖幥а虑锷?。白發(fā)書生神州淚,盡凄涼不向牛山滴。追往事,去無跡。
——劉克農(nóng)《賀新郎⋅九日》
重陽節(jié),詞人登上高處,滿城的秋色在詞人眼中有些蕭條,他擔憂國事,關(guān)心收復(fù),借景抒情,寫下這首詞,雖多有落寞,但“高樓百尺”“浩蕩千崖秋色”卻展現(xiàn)了一幅重陽登高遠望的景象。
重陽本是登高遠眺的好時光。重陽為秋節(jié),節(jié)后天氣漸涼,草木開始凋零,重陽節(jié)登山“辭青”與古人在陽春三月春游“踏青”相對應(yīng)。清代潘榮陛編撰的《帝京歲時紀勝》記載:“(重陽)有治看攜酌于各門郊外痛飲終日,謂之‘辭青’。”
重陽登高,或有心胸曠達,滿目盛景者,或有羈旅懷鄉(xiāng),滿目蕭條者,覽物之情雖有不同,但重陽登高卻是千年不變的傳承。
△(資料圖)
重陽⋅飲菊花酒
江水侵云影,鴻雁欲南飛。攜壺結(jié)客,何處空翠渺煙霏。塵世難逢一笑,況有紫萸黃菊,堪插滿頭歸。風景今朝是,身世昔人非。
——朱熹《水調(diào)歌頭⋅隱括杜牧之齊山詩》
重陽節(jié),有飲菊花酒之俗。所謂菊花酒,并非簡單拿菊花泡酒,據(jù)北魏賈思勰《齊民要術(shù)》所載“以九月九日日未出前,收水九斗,浸曲九斗”可知,在重陽節(jié)黎明時分,人們便采摘含苞待放的菊花,摻雜在黍米中浸曲釀制,直到次年重陽“甕滿好熟,然后押出,香美勢力,倍勝常酒”,才能釀成真正的重陽菊花酒。
淺酌一杯,一年的春夏秋冬、悲歡離合都濃縮在這菊花酒中了。
△清⋅陳枚《月曼清游圖冊》九月“重陽賞菊”(資料圖)
重陽⋅佩茱萸
秋晚佳晨重物華,高臺復(fù)帳駐鳴笳。
遨歡任落風前帽,促飲爭吹酒上花。
溪態(tài)澄明初雨畢,日痕清淡不成霞。
白頭太守真愚甚,滿插茱萸望辟邪。
——宋祁《九日置酒》
對于當代中國人而言,茱萸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植物,熟悉的是“遙知兄弟登高處,遍插茱萸少一人”,雖兒童亦能熟誦;陌生的是,估計能識得茱萸形貌的人不多吧。至于茱萸的別稱越椒、艾子,更是讓人不知其為何物了。
古代重陽節(jié)除了頭簪菊花的習慣,另有頭戴茱萸的風俗,目的是為“辟邪”。茱萸微毒,有除蟲作用。重陽節(jié)佩茱萸和端午節(jié)佩菖蒲的作用相似,都是在于除蟲防蛀。
至于重陽佩戴茱萸“辟邪”的來歷,南朝吳均《續(xù)齊諧記》言之鑿鑿:“汝南桓景隨費長房游學累年。長房謂曰:‘九月九曰,汝家中當有災(zāi)。宜急去,令家人各作絳囊,盛茱萸,以系臂,登高飲菊花酒,此禍可除。’景如言,齊家登山。夕還,見雞犬牛羊一時暴死。長房聞之曰:‘此可代也。’今世人九日登高飲酒,婦人帶茱萸囊,蓋始于此。”當然了,正如此書書名,這不過是一個小故事。
△(資料圖)
重陽⋅吃重陽糕
糕詩酒帽茱萸席。算今朝、無誰不飲,有誰真得。子美不生淵明老,千載寥寥佳客。無限事、欲忘還憶。金氣高明弓力勁,正不堪、回首南山北。誰弋雁,問消息。
——魏了翁《賀新郎·九日席上呈諸友》
這首《賀新郎》是魏了翁晚年一個重陽節(jié)所作,上闋里的“真意思,浩無極”是其理學氣息的一面,下闋里的“金氣高明弓力勁,正不堪、回首南山北”則是他憂國濟世的一面。而詞中“糕詩酒帽茱萸席”則流露了宋朝重陽節(jié)的又一個風俗——“重陽糕”。
北宋孟元老《東京夢華錄》記載了重陽糕的做法:“(重陽)前一二日,各以粉面蒸糕遺送,上插剪彩小旗,摻饤果實,如石榴子、栗子黃、銀杏、松子肉之類。又以粉作獅子蠻王之狀,置于糕上,謂之獅蠻。”從中可以看到,重陽糕就是一種“粉面蒸糕”,但是上面裝飾了彩色小旗,還摻雜了石榴籽、栗子、銀杏等,還用面粉捏出獅子等嚇人的形狀——這估計是“食蓬餌以祓妖邪”的古風吧。此書甚至記載:“重九日天欲明時,以片糕搭小兒頭上乳保祝禱云,百事皆高。”雖然荒誕不經(jīng),但也保留了宋代重陽民俗的有趣細節(jié)。
△《菊花圖》,清,張同曾繪(資料圖)
重陽⋅思念
天邊金掌露成霜,云隨雁字長。綠杯紅袖趁重陽,人情似故鄉(xiāng)。
蘭佩紫,菊簪黃,殷勤理舊狂。欲將沉醉換悲涼,清歌莫斷腸。
——晏幾道《阮郎歸·天邊》
汴京,重陽佳節(jié),宴飲,高朋滿座,吟詩對唱??稍~人晏幾道的心情卻不怎么樣,友人的熱情款待雖有“人情似故鄉(xiāng)”的親切,可異鄉(xiāng)作客的愁情還是漫上心來。歲歲重陽,繞不過去的,是思念。
重陽這天,當年大聲唱出“死亦為鬼雄”的李清照,在東籬邊飲酒直到黃昏以后,淡淡的黃菊清香溢滿了她的雙袖??删栈ㄔ倜?,再香,也無法送給遠在異地的親人。思念綿長,嘆了一聲“人比黃花瘦”。(李清照《醉花陰·薄霧濃云愁永晝》)這是對親人的思念。
攜客出西城,問秋香濃未,面對著酒宴,不禁想起了曾經(jīng)一起濾酒、插花的友人,只是座席上已沒有這些昔日的老朋友了,“只座上、已無老兵”,幾分落寞,幾多思念。(姚云文《紫萸香慢·近重陽》)這是對友人的思念。
戲馬臺前,采花籬下,朱紅色的茱萸佩在身上,自酌自醉。多少次憶念起故鄉(xiāng)的風物,莼菜和鱸魚的味道最美的時節(jié)就是在霜凍之前,鴻雁歸去之后。而此時異鄉(xiāng)作客,只能“強整帽檐欹側(cè),曾經(jīng)向、天涯搔首。”(潘希白《大有·九日》)這是對故鄉(xiāng)的思念。
此時想來,宋人在重陽之日,呼朋引伴,登高望遠,賞花作賦,斟上一杯菊花酒,再摘一朵最別致的菊花,藏于耳邊,簪于發(fā)中,或紅、或黃。闕闕小詞唱出的思念,化在風中,寄寓著對團圓的美好期盼,今日與你我相遇。(軍報記者微信公眾號)